律师介绍

杨周律师,江苏连众律师事务所主任,全国法律援助工作先进个人,连云港市优秀律师,毕业于南京大学法律系,具有法律本科、会计专科学历,熟悉经济,精通法律,擅长公司法律事务。从业以来,能够严格遵守律师职业道德,恪尽职守,坚持诚信为本、专业取胜的执业理念,杨周律师先后为连云港电视台、连云港市邮政管理局、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,云峰矿业(连云港)有限公司、连云港盐业公司、连云港天地经纬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等数十…[详细介绍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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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死恋(连载一)

发布日期:2013-07-17 10:27:58 阅读次数:1082

    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生死恋(连载一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作者:杜家迁   连云港律师

    又是一年清明节。
    天空阴沉沉的,布满着浓重的雾霾。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看样子毫无止息的意思。
    送走当事人之后,我略微收拾了一下办公室,带上锄具,下楼,启动车辆,向着海州南的一个小村庄驶去。
    今天,不管怎样,我都该去看望一下佳遗了。
    车行驶至青龙山公墓段时,交通拥堵了一会儿。我停下车,点了一支烟。
    一阵风吹过,天空飘满了纸灰和未燃尽的纸屑。飘飘荡荡,任意东西,如同亡者的孤魂。
    看似任意东西,自由自在,却终究还得随着风的意愿,何来自在可言?
    人世间不也正有这样一股“大风”,左右着世人的一切?
    它看似无形、无力,然而,违逆它的人,居多的,却都已经头破血流甚而粉身碎骨了。  
    那股“大风”统称为世俗。
    我打开车窗,任窗外的雨水扑打在我的脸上。
    两支烟抽完后,路上的车辆总算有点“动静”了。我找了个缺口,迅速地驶了过去。
    一路上,我时常在想,如果佳遗现在还在,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?如果佳遗爱上的是另外一个女人,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?
    然而,这假设根本就不能成立。人们可以选择婚姻,却永远选择不了爱情。
    爱情并不会随着个体意愿的改变而改变。
    它根植于个体意愿永远也消灭不了的内心深处。
    半个小时左右,车驶到了离佳遗坟茔约一公里处。再往前走,就是泥泞小路了。
    我下了车,带着锄具和为佳遗准备的一条“九五至尊”,向着佳遗坟茔的方向走去。
    雨愈加大了,空气被雨水冲洗得很干净。不远处的河面上雾气蒙蒙。
    佳遗的坟茔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麦田里。
    坟茔的旁边,树着一块墓碑,正文写道:“木佳遗、郁芳之墓”。落款是“至友杜家迁”。
    这墓碑是我帮佳遗定做的。
    说是佳遗、郁芳之墓,里面却只有佳遗的骨灰,郁芳的,也仅是几件衣物,几件生活用品罢了。
    每想到帮佳遗料理后事时的情景,我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酸楚。
    佳遗与郁芳的遗书上,一致写明,想死后合葬。然而,另外一个男人,却坚称郁芳是他的女人,居然也拿出了凭证。兼之佳遗的母亲,对佳遗与郁芳合葬一事,也颇有微词。最终,我便一切从权——仅在佳遗的坟茔中,安放了几件郁芳的生活用品。
    事后,我时常后悔自己当时的未坚持。想佳遗与那女人,生前,感情颠沛流离,想一死圆梦,最终,却仍天各一方!
    有些时候,爱情可以感动天,感动地,却感动不了人心!
    在一块被雨水冲洗干净的石头上,我坐了下来。点燃一支烟,插在了佳遗的坟头上。自己又点燃了一支。佳遗在世的时候,不喝酒,却极度的酗烟。有一次,跟他一同去烟酒店,他看到九五至尊,跟我开玩笑说,如果哪天他去了,不要鲜花,不要美酒,你没事就烧两条九五至尊给我,顺带烧几个美女。我略感不悦,说年纪轻轻别说“断头话”,他倒也一本正经起来,说人谁不贪生怕死?可天有不测风云,人世间的死法成千上万,今天健健康康,说不定就穿不了明天的鞋子。我不知他年纪轻轻,为何对生命却这么悲观。却也不愿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。
    如今,我与他阴阳两隔,回忆他说过的这段话,霎时内心五味杂陈。
    还记得那次与佳遗在咖啡厅喝茶时的情景。那天,他脸色沉郁落魄,不停地抽着烟。头发蓬乱,眼神空洞无神。茫茫然一段时间之后,他忽然说道,老杜,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我说,这个问题年轻的时候考虑考虑也就罢了,像我们这个年龄,不管人生到底是何意义,可上有老,在不远的将来,也即将下有小。所谓之责任,逼着你一步一步向前走。别人都蝇营狗苟,削尖脑袋向上爬,即便你觉得现在的风景更好,你又如何能不紧随其后?心灵时常与面子相抵触,可面子却又时常折射到心灵深处。人生就像飘荡在空中的落叶,看似自由,方向却全被一股外力掌 控,你难逃其中。茫茫然一辈子,或许临终的时候,会觉得自己矢志追求的东西都不值一提,可当 其过程,又有几人能超脱?
    他对我的回答不置可否,只仰躺在沙发上,抽着烟,眼神依旧空洞无神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道:“老杜,说实话,干律师的这几年,我过得挺落魄的。虽也曾有过一点辉煌,可也都被我挥霍掉了。犯了事之后,生活更是不如意。至今手头无甚积蓄。我没什么朋友,即便有几个,经济能力也都有限。我家里还有病重的母亲。如果哪天,我遇到不测了,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这几年的情谊的份上,给我的母亲一些照顾。”说着,眼里居然泛出了一股潮湿。听到这话,我悚然一惊,呵斥他别他妈的瞎扯淡。他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说道:“天有不测风云,明天怎样,谁会知道呢?”因他一直对人生比较悲观,他这么一解释,我也就没多想。三天之后,当我听说他与他那女人,相约服毒自杀后,我才知道,他那天的话,完全是在向我交代后事。
    雨愈加滂沱了,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。我将雨伞放于坟茔上,空出一个背雨的地方。将香烟拆开,浇上油,尽数将其焚烧。
    ——佳遗,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,能跨越千山万水,修成正果!
    回途中,我忽然想起一位朋友曾经说过的话:“你俩的状态不对哦,不会是同志吧?”那时,我半认真半调侃道:“他就是年轻时候的我,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我自己?”
    是啊,年轻的时候,谁没有一颗“赤子”之心?谁不极力地为自己的“性灵”付出?随着年龄的增长,世俗观念渐入其中,直至充满。随波浊流,顺风而行,最终,连他们自己也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心。却也依旧有佳遗这样的,因缘巧合,虽结局悲惨,却终究保留了其“赤子”之心。虽伤痕累累,残破不堪,却也晶莹剔透,不时发出微弱却又亮眼的光芒。

08年2月份的某个下午,送走当事人后,我躺在躺椅上,悠闲地抽着烟。主任领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青年进来,说小杜,介绍个人你认识。

通过主任的介绍,我得知,他叫木佳遗,那年二十四岁。头年以高分通过司法考试,现应聘到我所作为主任助理。

“他可是个人才,记忆力超群,那什么的,四年过了七个本科外加一个司法证。若再接再厉,以后足以成为我所的活字典。你们水平相当,好好沟通一下!”主任说完,回他办公室去了。

在主任介绍佳遗的过程中,佳遗始终一言不发,只腼腆地微笑着。

“木佳遗?我们的名字倒是有点相像。幸会!”边说边为他泡了杯茶。

他会意地笑了笑。

佳遗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,穿着褶皱的衣服,戴着土气的眼镜。衣服上依稀还留有吃饭时滴下的油渍。脸色蜡黄,头发蓬乱。鼻毛未剪,胡须未剃。身体瘦得厉害,眼神亦很浑浊。还不时闪过一丝忧郁。如同大病初愈一般。没丝毫年轻人该有的朝气、锐气。

处得久了,我发觉,他的忧郁似乎与生俱来。哪怕在他开怀大笑的时候,也总让人有种浓郁的沧桑感。

第一次聊天,佳遗表现得颇为拘谨,还略显口吃。我们的话题也无外乎家长里短。他家离我家居然不到五公里。我家板浦,他家新坝。回家同走一条路线。

我们的家庭也颇为相似——父母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,折腾着二亩土地。总算盼到我们毕业了,“成才”了,而他们,其实却已老了。我们只身来到市区,无积蓄、无人脉,却得肩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。一步步打拼。孤独、寂寞、酸甜苦辣,均无与人言。

他大学读了一年,便因经济、兴趣等原因退学。一个人在市区租房子学习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他一口气考了七个本科一个司法证,却仅用了四年时间。我大学死撑活捱总算捱了过去,却发现一无所成,找工作也处处碰壁。于是,就又狠狠心花了两年时间学了法律、会计。并拿到了司法证,注会证。

我年长他两岁,也比他早两年踏入律师行。

家长里短的话题聊完后,他就双眼无神地“望”着窗外,静静地抽着烟。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叹息声。

或许正是因为我与佳遗的这些相似点,在我们这样的大所,他与我的交往最多。随着交往的增多,我也发现了他的一些更多的东西。

他与热闹的场合总显得格格不入。只要聚会超过五人,别人天南海北,滔滔不绝,爽朗的笑声震天动地,他却总是静静地坐着,手不离烟,眼神不自觉地就空洞起来。偶尔一声长叹。去KTV唱歌也是,他总是找个偏僻的角落,头仰靠在沙发上,手不离烟,眼神不自觉地就空洞起来。偶尔一声长叹。他眼前的快乐,似乎与他毫不相干。

提到KTV,不得不说说他在KTV泡妞的水平。他就在那死狗一般地仰躺着,如同没了骨头。不停地抽着烟,也不与身边的女孩子多说几句话,却总会有女孩子晚上被他带走。其实他的求欢很直白,有时甚至有点粗鲁。

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——在唱歌接近尾声的时候,依稀听到他与身边女孩子的如下对话:

——今晚跟我走吧?!像是问她,又像是命令她。

——为什么?

——我想要你!他说得很自然,也很诚恳。

——我们还不熟悉。

——这和熟悉不熟悉没关系,我只是想要你,很想!依然是很自然,也很诚恳。

——改天的吧?

——就今晚!

——女孩子“吃吃”地笑着,不再说话。

前几次,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,我总被逗得直乐呵。心里对他的泡妞水平充满不屑:“切!真把自己当情圣了!”

然而,经历了几次后,我对他的这种泡妞方法,就不得不刮目相看了。他的成功率居然出奇地高。要知道,他的长相真的是其貌不扬的。那时,他的经济也是非常困顿的——他经常在银行柜台排队取钱,因为他卡里的余额自动取款机已取不出。而他所租住的房子,又脏又乱,甚至连张像样的床也都没有。

而那些女孩,居然还与他保持比较长久的“朋友”的关系。他们的“朋友”关系到底是建立在感情上还是“性愛”上,我不得而知。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吧。然而,不管是建立在感情上,还是“性愛”上,总归,他的经历,是会让一些男人艳羡的。

有一个深夜,那时大概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吧,因有特殊事情,我经过建国路小学。远远地,在朦胧的灯光下,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搂着一个女孩,你侬我侬地漫步。那是四月初,春寒料峭,那个时间点的深夜,寒意还是挺逼人的。到得他们身边,我停下车,鸣了两声喇叭,说道:“佳遗,这么有雅兴啊!”顺带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孩。那女孩妆容妖艳,颇有几分姿色。他微微笑了笑,说正好,帮我送我朋友回家。

他的朋友,我似曾相识。聊天中得知,果然是一起去KTV的时候结识的。回途中,我问,怎么这么晚还送她回去?大冷天的,搂个女人多好。虽说是夜场的,却也终归是个女人。他说她的姐姐与她住一起,不允许她夜不归宿。  

聊天中,我又得知,佳遗与她已保持近两个月这样的关系。这两个月中,她每天下班后去他的住处,激情之后,他搂着她安静地睡一会。三四点钟的时候,他再起床,送她回家。寥寥数语,他说得轻描淡写,可我实在难以想象做起来的难度。要知道,性愛之后,男人总是嗜睡的。而女人,每天深夜十二点去他住处,三四点再起床回家,虽气候已说不上天寒地冻,却毕竟仍是种煎熬。这样的情况居然持续了近两个月,近两个月的每一天!怎会仅仅是为了满足一时的肉欲?

我说佳遗,玩女人可以,可一定要做到感情收放自如。可别深陷其中,毁了自己的前程。他沧桑地笑了笑,说道,哪有那么多感情可言?

他说,她能每天晚上过来,我很感动,可却真无感情可言。我也已对她言明。感情难有,欲望却总又难以控制。况且,我又是一个缺乏这方面道德观念的人。我单身,我快乐,在我快乐的过程中也给别人带来了快乐,这其实又碍着道德什么事了?

说着说着,他又转为另一副嘴脸:“况且,古罗马的那谁的,写《爱经》的,那小子千年之前不就说过,以你的蜡烛点燃别人的蜡烛,你又有什么损失呢?既如此,在我单身时,我就以我健壮的体格,尽情地奉献呗。这该是一种多么崇高的情怀啊!奶奶的,我要敲遍少女、少妇的门,为她们点燃她们那熄灭已久的蜡烛!生命不止,点蜡烛不已!哦,对了,你的蜡烛需要点燃么?”说完,转向我,一脸猥琐地笑了笑。

我知道,他的话语中,有不愿意直接回答我问题而作出的调侃的成分,却也多多少少包含了他的真实想法。

几天之后,一次吃饭,又看他带了另外一个女孩。趁那女孩出去的间隙,我问,之前那个呢?他说分了。我问他为什么,他说:“如果再处下去,女人就得动真感情了。而我,终归不能给她什么,我不想给她带来伤害。”点燃一支烟,叹了一口气,又说道:“伤害总是难免的,而我又免不了花里忽哨。故而,只能把握好那个度把伤害降到最低了!”我说呦,看不出来嘛,流氓也还有点道德观念。他瞥了我一眼,说:“那是,绝对是流氓届的道德楷模!”

这流氓届的道德楷模,流氓得也真够可以。身边总是变换着不同的女人,这些女人年龄层不一、风格也不一。有时,我酸意浓浓地说:“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他妈的瞎眼,有本事你找个丑女给我看看?我就搞不懂了,你长得这副德行,经济又一塌糊涂,那些女人图你啥?难道你的比别人更长?我看看……”说着,跟他嬉闹了一番。而后,他一本正经道:“当你对那有夫之妇绝望的时候,你就能比较游刃有余的对待女人了!”说完,他就又点燃一支烟,半天不说话。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,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伤感。

流氓也是人,是人就会遇到情感的纠葛。四月下旬,天气已经转暖了。晚上正好无事,我们便相约一同吃饭然后KTV。那天,他的身边依然带了个女人,依然是和此前看到的不一样的女人。他酒量很小,用他自己的话就是“二两白酒,昏睡一天”,此前聚餐时他都是滴酒不沾的,可那天他却是来者不拒,发展到后来竟而是自己找酒喝。直喝得他脸红脖子粗,眼睛里燃烧着火焰。

那女人扶着他摇摇晃晃地进入KTV,他又嚷着拿酒来!酒到了之后他又与我朋友“吹”了两瓶啤酒。他点了首刘德华的《忘情水》,胡乱唱了两句,却终因气息不顺没唱完。他在那喘着粗气,又嚷着喝酒。朋友就又陪他喝了一杯。他又断断续续地唱了两句,唱着唱着声音哽咽,流下了满脸的泪水。我们都认为他是酒后神经病,谁也没当回事。将他扶在沙发上休息。他貌似很不愿意安息,又是嚷着喝酒又是嚷着找小姐。我向他身边的女人扮个鬼脸。女人轻轻地给他额头一疙瘩,又满是怜意地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珠。

结束时,那女人扶着他回家。到达楼下,他一个不自禁,吐了满地都是。他时而哭,时而笑,嚷着喝酒、嚷着找女人,癫狂的状态令我们忍俊不禁。女人微微地训斥他两句,他吼叫着让女人滚开。毕竟是在人前,少了面子,那女人头也不回,走了。他又吐了一口。蹲在地上,沉默了片刻。忽的,他一声长嚎:“芳,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!你到底在哪?!”眼泪顺着脸颊滑落。那一刻,他的眼神是那么地无助,那么地绝望。

好在片刻之后,那女人又回来了。我开车将他们送回了他的住处。

回去的路上,他还不时地叫唤着郁芳的名字。

第二天,我问佳遗,那叫郁芳的女人到底何方神圣?居然让我们的浪荡公子如此着魔?他顾左右而言他,岔开了话题。

如前所说,人多的时候,佳遗几乎总是沉默寡言的,除非是一干特别熟悉的朋友。那时,他甚而有点口吃,表达也时常词不达意。更多的时候,他眼神空洞,不停地抽着烟,像条死狗一般地仰躺着。然而,工作中,不管是与当事人聊案情,还是庭审,他说话抑扬顿挫,激情澎湃,极富感染力。三两人小聚时,若遇到他感兴趣的话题,他也会滔滔不绝,唾沫横飞。

我们时常会找一些热点事件,各自发表自己的观点。这些事件来源不一,或网络,或现实,佳遗总能说出一些独到的见解。虽然他的观点我居多的不赞同,但不得不承认,他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常人的思维定势。

有一次,我与佳遗去法院领取一份我所代理的案子的刑事判决书,回单位途中,经过繁荣路,看有几个协警抓嫖,状若凶神,呵斥声震天动地。晚上,与佳遗吃饭的时候,我们就刑事判决书及色情行业等相关问题又争论开了。

大体案情是这样的: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,家里有个残破的房子空着。正好一个小青年找了个小姐,无地方苟合,就与老人商量,要借地方一用,并许诺给老人二十块钱“好处费”。老人一天也赚不来二十块钱啊,于是,就美滋滋地答应了。之后,小青年又来了两次。前后,老人共获得报酬六十元。

最后一次的时候,小青年被抓了。小青年被抓第二天,老人也被抓了。

最终,老人被以“容留卖淫罪”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。

我们先是争论容留卖淫罪是否应当比卖淫嫖娼处罚更严重,佳遗的观点是你切实“做”的被治安拘留十五天,容留他们“做”的却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,这还如何体现罪刑罚相适应?容留这一行为的性质总比切实“做”的要轻吧。后来,两个男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小姐的这一群体上了。

“拼命抓干嘛!整天喊警力不足,老百姓的事能推就推,抓嫖倒是不遗余力!那些农民工,大的方面说,为了国家建设,小的方面说,为了生活,辛苦奔劳,勤勤恳恳,一年到头回家不了几次,打飞机腻味了,找两次小姐,一年工资却又全捐政府了!”他说话时,一脸的不屑。

“不抓也不行啊,君不见这些年,色情行业遍地开花!”   

“遍地开花碍着你什么事了?侵犯了你的利益?侵犯你利益的地方多着了,却从来不是色情业。”

“长此以往,将给社会增添多少不安定因素,将有多少妻子得忍受男人不忠的折磨!”

“很有国内新闻语言的风格!你倒是说说,这个行业,给社会带来了哪些不安定因素!女人时常问到底是心灵出轨伤害更大还是肉体出轨伤害更大,这一行,好歹只是方便了肉体出轨。若那些农民工,或者说那些两地分居,忍受性欲煎熬的人,都他妈的找情人,既肉体出了轨,长久相处,也难保心灵不出轨,这样,对妻子的伤害何尝不比嫖娼带来的伤害更大?”

“别的不说,很多凶杀案就是发生在色情场所。”

“有深仇大恨的,不在色情场所照样被杀。至于妓女被杀,很多时候恰恰是因为警察将他们赶至地下,令她们失去了应有的保护!”

“国家取缔自有其道理。”

“制定法律的那帮蠢蛋,何尝了解过民生疾苦?让他们一年不做两次爱,看他们他妈的什么感受!当然,他们也不会沦落至此,他们有妻子相伴,还不乏情人!那些执法者,对卖淫嫖娼极力打击,对嫖客、小姐唾弃有加,却不时炫耀自己玩过多少女人!也只有这些社会底层,无权、无钱,为了生活,千里奔波,两地分居,找不到情人找小姐,法律却告诉他找情人可以,找小姐不行。性权利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剥夺了!要知道,性权利可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权利!这倒可以学学丹麦,低保户‘嫖娼’,政府给予一定补贴,这才更人性化!况且,古人早就说过,‘恶法非法’!”

“这一行业侵犯了社会公序良俗。”

“扯淡个公序良俗!这个社会,熙熙攘攘,蝇营狗苟,原已败坏不堪!政府整天行婊子的事,还硬得立牌坊。政客、公职人员为了自己的身份、地位,明知已错,却也不改,甚而弃他人身家性命于不顾。商人为了蝇头小利,坑蒙拐骗,极尽手腕,损人利己、损人不利己的事,何尝少做过?倒是这一行,我给你快乐,你给我钱财,诚信经营,各取所需。出卖自己的皮肉,赚着血汗钱。倒是谁更侵犯了公序良俗!在你们这些谦谦君子的眼里,这一行,或许肮脏不堪,我却觉得,她们虽然卑微,饱受唾弃,却比你看到的绝大多数冠冕堂皇的更干净!”

“这个行业对女人本身也是一个伤害,取缔色情业的出发点之一就是对女人权利的一种保护。”

“当这个社会给人一个由下而上的机会,当每个人都能平等地获取钱财、权利的时候,有几个女人天生愿意出卖皮肉?现在,政府整天喊着富丽堂皇的权利口号,权利却几乎从来没在老百姓身上实现过。从她们一出生就已经无平等可言!这和刚才我所谓之‘行婊子的事,还硬得立牌坊’有什么区别?这就如同政府清除大街上的乞讨者却又禁止他们进收容所一个道理。而人,却总得生活的。政府喊着知足常乐贫而有道,政府官员却有几个不是脑满肠肥?在没维护好她们更重要的权利之前,别奢谈其他权利!当另外一种伤害对其自身影响更大的时候,当事人本身会有一个权衡!两害相权取其轻,她们自己会有一个切实于她们自己的选择!”

“繁荣路上,来往各式人等。有些小孩上学放学,途径此处,该给他们幼小心灵带来多大不良影响?”

“小孩看到大人性愛,同样会给他们幼小心灵带来不良影响。同样,如果政府管理有方,设立专门地点,少年儿童免进,不就可以消除你所谓之危害了么?归根结底,这仅仅是管理问题,而非其他。”

“反正这一行本身就肮脏、淫秽不堪,不管是嫖客,还是妓女,我坚决鄙视!极度鄙视!”理论上我无话可说,只有想着从情感上赢得胜利了。

“别也他妈的道貌岸然!你喜欢章子怡那一款,如果章子怡哪天落魄了,沦为低等娼妓,却仍光鲜亮丽。你上一次只需二百元,你上还是不上?”

“章子怡不会沦落成那样!”

“我是说假如!”

“这个假如不现实!”

“我是说假如!”

“假如她不要钱,并且换个场合,我自然是乐意的。”

“假如她就是在那样的场合,而且你必须得付嫖资!”他把“嫖资”两字说得特别重。

“不会,不会,我不是那种人,我坚决鄙视,极度鄙视!”

“摸着你的胸口再说一遍!”

“如此咄咄逼人!好吧,我他妈的就不道貌岸然一回!如果真是那样,别说二百,他妈的两万,杜爷也上!走,嫖娼去!”我学着他说话的口吻说道。

“走,去民主路!”

“你还真去嫖?”

“嫖啥啊,我身上总共不到十块钱,不够打的,也不想骑车。你帮我送过去,有事。”

“都已经十一点多了,不是去嫖,还能有啥鸟事?”

“用你次车,如此啰嗦!”边说边拽着我衣角拖我下楼。

如果诸位还记得五六年之前的民主路,脑海中一定还会留有如下印象:破旧的街道,道路坑坑洼洼,高低不平。几盏陈旧的路灯,发出黯淡的光。一阵风吹过,尘土飞扬。几片枯黄的树叶,随风飘荡,任意东西。若遇雨后,更是四处积水,泥泞不堪。一派萧索、颓败的景象。

路两旁有很多破旧的房间,建筑时间估计均有数十年。此处据说原是繁华的商业街,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忽如一夜春风来,这些房间纷纷被改造成“洗头房”,真正的商业倒是凋零了。

商业凋零,人气却旺。每到夜晚,这条街道聚集各式人等,尽情释放他们那多余的性能量。破败的街道,昏黄的路灯,粉红的光线,粉红光线里化着浓妆的女人……。人影憧憧,形同鬼魅,很有末日的气象。

房间里,蓬勃的情欲充斥其中:三五个穿着前卫的女郎,打扮得花枝招展,性感撩人。她们或坐在椅子上,点燃香烟,翘着二郎腿,吞云吐雾。或站直身子,面向街道,轻理云发,以魅惑的眼神勾引来往的路人。若路人假装看不见,她们就会摆出撩人的姿势,以软媚的言语招呼:“帅哥,来啊,玩玩撒!”每个房间面向街道的墙上,总有一幅裸 体女人的画像,形态各异,栩栩如生,配合房间里的女人,一同勾引路人的流连。

已经很晚了,街道上却依旧行人如织,喧闹异常。他们也形态各异:每经过一家门前,或挤眉弄眼,吹口哨挑逗;或一本正经,却偷眼看女人半裸的胸;或踟蹰门前,等待屋里女人的引诱。若觉得不中意,则继续正派地前行;有的则来回晃悠,物色其最中意的人选;有的刚从屋里出来,红光满面,眼角上翻,似是回味方才的销魂;有的则在屋里与女人指手画脚,似是争执嫖资的过高或服务的不到位。

车行到民主路中段时,佳遗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,我走过去。我问去哪,他没回答,径自下车走了。

他走有三四十米左右,进了一家唤作“风情”的洗头房。不一会儿,一个女人与他走了出来,他们在洗头房门口窃窃地私语着。

我将车停在一家洗头房门口,摇下车窗,不时抛个媚眼,引诱她们给我更热情的呼唤。当她们真的向我发出百般热情的呼唤时,我却装纯地来了一句:“对不起,您误会了,我等人。”

她们仍向我发出热情的呼唤,我担心自己定力不够,准备将车挪至旁边。刚启动车辆,她们将更热情的呼唤送给了一个小老头。

那老头六十来岁,鼻孔外翻,鼻毛毕露。龅牙、眼神阴鸷,一脸凶悍样。一番讨价还价之后,一个长得颇有一些姿色的年轻姑娘,将他领进了“厅堂”里面的隔间。

不久,就从里面的隔间里传来了女人伪装性高潮的呻吟声。

“真他妈的给钱就上!”我鄙夷地骂了句。转念又想到佳遗的话:“她们自身会有一个权衡,有几个女人天生愿意出卖皮肉?”况且面对的嫖客又是如此丑陋!想到这,居然又不自觉地产生一丝悲悯。

忽然,透过后视镜,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,骑着电瓶车,向着我的方向驶来。他是区院的法官,素以“大嘴巴”闻名。平时交往甚多。我赶忙摇起车窗,生怕我的丑态被他发现,隔日杜律师民主路招妓的丑闻传遍连云港法律界。

他估计倒是真君子。只见他一本正经,目不斜视,向前驶去,总算没发现我。可佳遗就在路边,还在与一个小姐指手画脚,又没车窗遮挡,只怕是在劫难逃。

然而,任凭我如何着急,却已于事无补。他已经到达佳遗旁边,我还看到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。

我仍旧将车子挪到了旁边,以免再遇见熟人,惹来他们不必要的联想。

不多久,佳遗回来了。他脸色沉郁,一言不发。拉开车门,点了一支烟,眼神又显空洞起来。我说佳遗,你这一趟来只怕会让你声名远扬,估计不久,木律师民主路招妓一事就会传遍连云港法律界。

“管他娘个蛋!”他烦躁而又不屑地来了句。

“他娘没有蛋!”我调侃道,想引他说说话,因为我着实想知道他与那“小姐”的关系。

可他并没有顺着我的话说下去,只是脸向着窗外,抽着烟,眼神空洞,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。

之后的几天,我一有机会就问佳遗民主路那女人与他是什么关系,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。终于有一天,他因为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有求于我,作为交换条件,他向我道出了他与那女人的关系。

“那天晚上那女人跟我没任何关系,她是郁芳的朋友。”

“郁芳是谁?”

“郁芳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爱过的女人。我想以很多美好的词语来描绘她,虽然她的身份在外人看来却是那么地肮脏。”

“呦,流氓也有爱情!那就说说你与郁芳的故事吧。”

“你只是问我与民主路那女人什么关系,我可没义务告诉你其他。”

“小子,跟我玩阴的!你的事情,还是另请高明吧!”

“在我心中,你就是‘神一般的存在’,我还另请啥高明啊?这样,我告诉你我与郁芳的关系,你也告诉我你与那有夫之妇的关系。”

“原来你也这么三八!”

“跟杜大爷混久了,如何能不三八?”

“行行行,没问题。不过,你告诉我的可必须得真实,虚构的故事我看电视剧就行了。还有,尽量详细,哪怕是怎么性愛的。我可不想听到这样的故事,‘我与她谈了一场恋爱,后来分手了。’‘还有呢?’‘结束啦!’”

“你还真他妈的得寸进尺!”

“这倒不是。你知道,很多时候,性愛可以看出人的性格,可以看出爱有多深,也可以看出相爱时两个人的感受。”

“得得得,我知道了!”

正好时间还早,我与佳遗两人就相互“三八”起来。佳遗先道出了开场白:

郁芳是个妓女,人人都可以上的妓女。还不是那种高端的。可在我心中,她却又是那么的纯洁。我很想以一些诗意化的语言来描绘她,可枉我读了几十年的书。你问我跟她之间的故事,我还真不知从何开始。这样吧,我就以时间顺序来说吧。其实说起来也很乏味,你可别不耐烦。

2006年冬,一个皑皑白雪的午后。

纷纷扬扬的大雪,自浅灰色的天空悄然无声地飘落,白了大地、山川,街道、沟渠,也净化了这座城市。一束阳光自云层的间隙洒落大地,晶光闪耀,眼花目眩。隐约可见几个孩童,手舞足蹈,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爽朗的笑声。以往扰攘脏乱的民主路渐渐静谧祥和起来。

街道两旁的商户,十之八九已关了门。

我从民主桥下车,向我的住处走去。不时驻足欣赏这奇异雪景。

忽然,不经意的一瞥,令我久久驻足,而这袭“映像”,亦牢牢地烙在了我的灵魂深处,定格为永恒:

一家开着门的洗头房内,一个女人,面向街道,翘着腿,慵懒地坐在椅子上。一袭白色长袍,包裹着她娇柔的身体。丝丝秀发,一半披散在肩上,一半遮挡着她那雅致的面庞。晶亮的眸子,明净纯澈,清波流盼。几丝阳光,在她的长袍上、眉宇间、颈项里,欢快地舞动着,令她全身散发着一股炫目夺魄的奇异光芒。

忽的,她似是想到了什么,侧下头,手支香腮,叹了口气,而她那灵动的眸子,亦忽显幽怨潮湿起来。幽幽的,一如湛蓝的海水,令人捉摸不透。

过了一会儿,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,弯下腰,轻轻地掸了一下鞋子上的灰尘,捋了捋秀发,取出一支烟,点燃,轻启朱唇,吐了一口烟圈。对着我的方向嫣然一笑。眼波流转,媚意横生,一颦一笑,勾人心魂。身体的每一寸,均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。

我顿时心旌摇荡,转而又自惭形秽,局促不安。说实话,那时,我很后悔那天出门时未作一番梳洗,未换上令我自信的衣衫。然而,我的脚步,却没丝毫移动。

“进来又不进来,走又不走,啥子意思嘛!”她抱怨了一句。然而,虽是抱怨的口气,却依旧那么软媚妖冶,充满着无边的魅惑。

我脸一红,竟而一阵眩晕的感觉。纠结了一会儿,却终是拔腿离开了。回去的路上,我仍不住地回首,直到过了一个拐角。

自这一刻开始,她的影像便活在了我的心中,我的梦里。活在了别的女人的脸上。活在了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中,活在了我的每一次呼吸里。

当天夜里,我辗转反侧,难以成眠。朦朦胧胧中,她的影像,不时地在我脑海中“沸腾般的翻滚着”:时而如娇柔的处子,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,令人不敢丝毫亵渎;时而如淫乱的荡妇,赤裸着身体,妖冶妩媚,向我偎来,与我尽情欢娱。我心猿意马,欲火难耐,极力地压抑着自己,却控制不了身体的一次又一次“雄起”。直至浑身汗渍涔涔,烦躁不安地四处抓挠着。你是男人,估计单身时你也会有这种感觉——幻想着你感兴趣的女人在你床上的各种情状。

我有一个朋友叫四毛,听四毛讲,每经过民主路,就会有衣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前来搭讪。如果谈妥,即可进入一阁楼,与之颠鸾倒凤。听四毛讲,只需五十元。听四毛讲,服务特别到位。

我不是没去过。

同样一个惆怅的欲火难耐的夜晚,我披衣而起,漫步民主路,等待性感女郎的搭讪。然而,从东踱到西,又从西踱到东,晃晃悠悠,抽了半包烟,却未见传说中的女郎出现,亦未见一个个泛着粉红色灯光的门面。

我如同孤魂野鬼,眼睛四处睃巡着,来回地踱着步子。

总算看到了一个女人,向着我的方向姗姗而来。此女衣着前卫,看模样还算俊俏。可经过我身边时却并未对他流露出丝毫的暧昧。色壮怂人胆,我尾随着她,嗫嚅道:“请问您是找我的么?”“不是!”女郎神色诧异,继续前行。我不甘心,继续尾随道:“您真不是找我的?我也有五十块钱!”“你他妈的头脑有病?!”女郎恼火地骂了一句,加快脚步,走了。留下我一人,在空旷的街道上,“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”地对月感怀去了。

这里没外人,我也不怕丢丑。两支烟抽完后,我悻悻然回到住处,再次“享受”了那所谓的“双飞”的快感。

我自然知道那个女人的“工作”。那个夜晚,我忍受不了欲望的折磨,开了灯,对着镜子不停地换着衣衫,从里到外的每一件都细细琢磨。来回地变换着面部表情——天真的、淫邪的、深沉的、挑逗的……却仍感觉不满意。

开门,踏着厚厚地积雪,迎着烈烈的寒风,四处找寻平民浴池。然而,每找一家都已经关了门。毕竟,已经凌晨一点多了。

为了显得精神些,我穿得很单薄。一阵寒风吹过,我瑟瑟发抖。

经过“红树林”洗浴中心,我却因里面的高消费而不敢踏足。几十元钱对那时的我而言可是笔不小的数目。

那时的我很节俭。退学后不久,我独自一人在女人街后的民房里租了一单间,刻苦学习。去除买书租房的费用外,每月消费不超过100元。为了节省开支,我经常不吃早餐,而我的早餐也仅是一元钱的豆腐卷。中午自菜市场买些白菜,放些葱花、火腿肠,做我拿手的蛋炒饭。晚上将中午的蛋炒饭回锅煮个粥,买一元钱的白饼。这就是我普通一天的消费。长久这样的饮食让我患上了严重的便秘,常常卫生间一呆就是半小时,然而我仍固守着,不思悔改。有一次,我姐与姐夫来新浦看望我,带我去旁边的“豪华”餐厅吃午饭。结账时,一份炒豆角收了七元钱,我立马火起,大骂黑店,就差掀了桌子。

那夜,为了她,为了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,我将花掉自己一月的生活费。“我到底是怎么了?”当时我想。

生死恋(连载一)

作者:杜家迁

然而,最终,我仍是走进了“红树林”。

搓完背后,我总觉得仍不干净,让搓背的又重新全身来了一遍。洗了两遍头发,打了三遍沐浴露,直到我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“洁净无瑕”了,方才离开浴室。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?我能理解。但那时,我是真把与那个女人的欢娱看得很神圣的。

梳头时,服务生极力怂恿我到他们的包间坐坐:“这里有全市最性感的妞,她们拥有全市最好的功夫,给你最激情的服务。天寒地冻,搂个丫头取取暖,人生若此,夫复何求……”呵呵,大体就这个意思,原话我背不出来了。

“最性感的?”我不屑地笑笑,“及得上她之万一么?”我心里想。

直到几年之后,我还清晰地记得,那天,我因洗浴,花费了28元人民币。

她家洗头房门前,我数度徘徊,内心来回地纠结着。

刚到时,我在门前驻足了几秒,刚准备踱步进去,却听到身后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,我一惊,便行色匆匆若无其事地离开了。一直等到后面的人拐进了一条小巷,我才又点燃一支烟,行色匆匆若无其事地赶回来。

再经过时,女人们正围着炉子相互调笑,对我在门外的徘徊视若未见,我就又咳嗽了一声,女人们又闻若未闻。“干嘛不来搭讪?搭讪我就进去了!一窝傻女人!”我懊恼地想。后又停驻了好几秒,咳嗽了两三声,见里面女人仍没动静,就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。

“不就他妈的嫖个娼!老子怕啥!”第三次经过时,我整理整理衣衫,如勇士赴义般地推开了门。推开门那一刹那,屋里的女人都哈哈地笑了。一个长脸女人拉着我的手在她胸部摩挲道:“小样,就知道你会进来!外面没屋里暖和吧?里面更暖和,走吧!”说着,拉着我去往里间。我的脸刹那间如同火烤一般,脚步却并没有移动。

我木讷地站着,手足无措。偷眼瞄了一下她,她正微扬着嘴角,露出骄傲而又迷人的微笑。

“小芳再不走,咱都得失业。胸也不比我们凸腚也不比我们翘,怎地老老少少都喜欢她这款?”长脸女人看出了我的心思,“唉声叹气”地打趣着。

  

她拉着我,左拐右绕地进入了一小阁楼里。阁楼里洒满了粉红色的灯光。阁楼的墙上,挂着一幅男女交合的画像,栩栩如生,极尽冶艳。整个房间弥漫着浓烈暧昧的情欲气息。她脱了衣裳,微侧着身子,舒雅自在地躺在了床上。

不得不承认,虽然后来我经历过太多女人,然而,这仍是我见过的最美妙的胴体:隆起的双峰,玫瑰色的乳晕,平坦的腹,纤细的腰身,兼之洁白如玉的肌肤……美得恰如其分,美得毫无瑕疵。当然,也或许她没有我描述的这般美貌,只是“情人眼里出西施”罢了。

我坐在床沿,双眼茫然地“望”着天花板,偶尔偷瞥一下她那诱人的胴体。

欲火将我烘烤得焦灼难耐,身体的肿胀也令我备受煎熬。然而,我却岿若山岳,一动也不动。

她轻问我“还愣着干嘛?”我不说话。她的声音,她的言语,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,对我而言,都散发着一股销魂荡魄的魔力,令我的每一棵汗毛,每一根发梢,似都燃烧着蓬勃的情欲,亟待宣泄。不时又觉得天旋地转,眩晕阵阵。

款款的,如同水蛇般,她向我缓缓地偎了过来,轻轻地替我解着衣裳。柔软的手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游移着,一层层地剥掉了我的衣衫。不时有意无意地袭击我的敏感地带。随后,又舒雅自在地躺了下去。

我光着身子,躺在床上,任凭欲火焚烧,一柱擎天,却仍岿若山岳,一动也不动。

可能是我觉得光秃秃雄赳赳不够雅观,趁她眼神离开我身体的一忽儿,我悄悄地拉来被解去的薄衣盖了上去,然而,却令此处显得愈加尴尬滑稽了。

这又如何能逃过她的眼睛?我一阵不堪的羞臊,脸颊灼热难耐。

她若有所悟,神色暧昧地笑了一下,“小样,不会还是个处吧!”说着,偎了过来,跨到了我的身上。“不是,早就不是了!”我面红耳赤地反驳。“鬼才相信,都兴成这样!”说着,她采取飞燕同心式体位,将我缓缓地送入了她的体内。

陡的,一股热流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,极致的欢乐一直渗透到了我的每一棵汗毛,每一根发梢。

估计你这辈子也不会见到郁芳了,我也就不怕把这些跟你和盘托出了。是不是觉得我很肮脏?然而,这些事却是真实的。我也完全可以将她当时的表现写得如同处子,将那场性愛描述得很纯洁,将性愛场景描写得很温馨。然而,这不是你所需要听的。你既然想听真实,我就全告诉你真实。

“小样,那时你到底是不是‘处’?”我插了一句。

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续了一支烟,面向窗外,似是陷入沉思。

而后,他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荒谬?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爱情居然是萌芽在这样的环境下。爱上的女人是一个妓女,与她的第一次性愛居然叫嫖娼,性愛地点居然是妓院!然而,爱情无法解释、无法理喻、也无法控制。若要强硬地给爱情一个解释,那就是,也只能是,爱情就是爱情!爱情之外的,或许充斥着肮脏,爱情本身,却总是那么纯洁,那么炽烈!好了,不说这些酸不啦唧的感悟了,继续我与她的故事吧。”

有了第一次,以后的就比较自然了。我如同吸毒者沉溺于毒品一般地沉溺于她的身体,亦或是沉溺于她身体所处的空间,不能自拔。一天不去,我就会恹恹的、寝食不安。白天,不见到她,觉得一日三秋;夜晚,离开她,又觉得长夜漫漫。每个黄昏,我都会找间浴池,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,只为赶赴相逢的喜悦、肉欲的狂欢。而每次相逢,都如同久别重逢:抑制不住地狂喜,身体瑟瑟地颤抖着,紧紧地搂着她,寂静无语地倾诉我那恼人的相思。或许一刻销魂倒是其次,也或许一刻销魂不仅仅就是性愛,我们总是在长久热烈的拥抱之后,才开始狂风暴雨般的缠绵。父母每月给的钱远远不够,我就又找了份工作——在餐厅帮人洗盘子。而我一整天的操劳也只是为了与她在一起的那一忽儿的时间。我也很懊恼痛恨自己的肮脏堕落,一人独处时常常问自己:“我怎么成了这样的人?!”也曾极力地尝试摆脱,然而,她那鬼魅般的影像,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魔障,紧紧地将我笼罩。又如钻心的恶魔,张牙舞爪,盘根错节,牢牢将我心房盘踞,不曾丝毫松懈。一次又一次的图谋,一次又一次的失败,长此以往,我也便“顺其自然”,不再痛苦挣扎了。

因为我经常过去,每次过去都是找郁芳,渐渐地,那些女人也就会经常拿我跟郁芳开玩笑。什么郁芳你老公来啦,什么郁芳你不如就索性从了良吧,小伙子虽然丑了点,人还不错。每听到这样的玩笑,我是既心旌摇荡又莫名悲哀。而她,却总是那么大咧咧的,她的回答也总把自己降得很低:“切,嫖客与妓女能产生什么爱情!”

有一个细节,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讲出来。不过,反正闲着无事,你又想听得尽量详细,我就说了吧。

有一个夜晚,我又去了她那个地方。那天,或是过于劳累,刚进去就“走了火”。我很懊恼,她看了出来,问我在想什么,我以玩世不恭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一天洗盘子工资五十块钱,刚才没统计时间,但不算前奏好像不足一分钟吧,我们姑且就以一分钟算,一分钟五十块钱,五十块钱一天,一分钟就一天了,一天才他妈的这一分钟!这钱出的都能以秒来算了!到底还是他妈的在家打飞机来得实惠!不过,他奶奶的,——值!”

听完我的话后,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的光彩,哈哈大笑道:“真他妈的会过日子!姑娘我就免费再给你一次,第二次就不会这么快了,你再帮我算算你的他妈的分钟啊天的!”

“是你想要爷我吧,还说得这么仗义,爷还就不给了!”我忸怩作态道。

“死样,姑娘今天还就嫖定你了!”

“士可杀不可辱!”我装作贞洁烈女的摸样。

“姑娘我还搞定不了你!”说着,掐着我的脖子,将我按倒。

我还装作扭扭妮妮的样子,她不耐烦了,一句“严肃点!”事情就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。

她后来跟我说,那是她第一次与“嫖客”达到了性高潮。

  
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间我们这种不正当关系保持了大几个月。在这几个月中,只要手头允许,我得空就去她的店里。好在我学习能力很强,倒也没怎么影响功课。即便有时手头不宽裕,我也仍会过去,哪怕就是看看她。我们这个年龄,估计也曾经历过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”的感觉。那种相思我就不详细跟你描述了。

到她店里的时候,经常是她“上钟”的时候。我甚至经常听到她的伪装性高潮的声音。那种感觉难以言述。每次,她从里间出来的时候,还在与嫖客们调笑。而每遇到这样的情况,我就假装看报纸,让报纸严严实实地遮挡着我的脸。我不想被别人发现我的存在。男人的尊严会让我倍感尴尬。若被发现,我也宁愿别人仅将我视作普通嫖客,而不愿有丝毫我与她其他暧昧关系的遐想。然而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再也保持不了普通嫖客心态。虽然理智上我从没正儿八经地把她当作自己的女人,然而,保持了近一年的这种不正当关系,几乎每周均有酣畅淋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欢娱,我总觉得她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,虽然我理智分析时觉得这一部分对我而言无足轻重——她只是一个妓女,我也只是一个嫖客,仅此而已!然而,对男人而言,再无足轻重的女人,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。这正如同犬类,即便其已意将口中的骨头丢弃,若遇他狗争食,亦会龇牙咧嘴,疯狂反击。何况是如此性感妖艳的尤物!她的乳房,她的臀,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,无不燃烧着炽烈的欲望,散发着万种风情,令我胸中春雷滚滚,欲罢不能,与她的每一次欢娱无不令我销魂蚀骨,欲仙欲死!哦,她简直就是为我而生,为我的性愛而生!不,为男人的性愛而生!曾经,每想到这一层,我的心就会剧烈的酸楚,会觉得饱受伤害,充满胸中的无名火焰便四处乱窜,似要将我火化。我又何尝不想反击?然而,反击谁?如何反击?“临幸”她的那么多!我又仅是一“穷书生”,我还在用家里的钱!是的,后来我是找了工作,然而,又顶何用?几顿饭,几次房间费罢了。她又没丝毫脱离那个圈子的想法。每想到这些,无边的空虚与彻骨的落寞便如同一张巨网,紧紧的箍着我,让我难以施展。又如同空气,弥漫于周身,我的反击却无处着力。“哎,有何不满意的呢?虽然她不是属于我一个人,然而,在我想要的时候,她,这个人间尤物,又何尝不完全属于我?她的呻吟声,又何尝不是在忘我的快乐的情况下发出的?那时,整个世界,又何尝不完全属于我与她?” 虽然我时常以这样的想法来寻求解脱,然而,又何尝真的解脱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