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死恋（连载六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生死恋（连载六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作者 杜家迁     连云港律师

   9月份的某天，佳遗打电话给我，说老杜，晚上请你吃饭，饭店你选。饭后K歌，就百达翡力。那个时候的百达翡力可是连云港最好的酒吧。我说怎么忽然这么豪爽？发财了？还是把这几月借我的钱先还我吧！他说他的那个风险代理的案子下来了，十万代理费顺利到账。我说恭喜恭喜，第一年就赚了个大的，以后前途无量啊。往日吃饭全是我埋单，今天我可要把往日的钱全吃回来。
    话虽这么说，可我们还是去了平时的小饭店。我跟佳遗吃饭都不挑剔。
    他把钱全取出来，他那破旧的公文包被挤得鼓鼓囊囊。他说薄薄的银行卡容不下他的心情。又说他从来没有一次性掌控过这么多钱，哪怕是别人的。父母这么多年起早贪黑也没有积余这么多。看得出，那时他是有一些兴奋的。人逢喜事精神爽，他的脸色似乎也比往日显得红润。
    吃完饭后，我们自然也少不了去酒吧一番腐败。
    刚到酒吧那会儿，连云港的夜生活也就刚开始。然而，酒吧里已经热浪滔天了。震耳欲聋的音乐，性感女郎火辣的舞姿，攒动的人头，攒动人头发出的尖锐的口哨声。这一切，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的作用下，显得愈加暧昧迷离了。
    佳遗最近身体不适，时常无端地疲乏，轻微活动活动就气喘吁吁。兼之太吵的环境原本就不是他喜欢的。不一会儿，他就到二楼开了个包间。
    我与他各点了一个女人。
    他还是那死样，到了包间就像条死狗一般躺倒在沙发上。点了几首歌，却都唱到中途就气喘吁吁。脸色苍白，额头上汗渍涔涔。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。
    刚刚赚了十万“巨款”的兴奋估计也就持续了吃饭的时间吧。
    即便是在夜场，他对女人一样很恭敬。虽也会搂搂抱抱，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冒犯。女人找他玩色子，他说不会；女人找他跳舞，他也说不会。此前偶尔还会说一些逗笑的话，那天他似乎也懒得说。可能是女人觉得他过于无趣吧，便说自己肚子有点痛，叫他帮揉揉，他便一手拿着烟，一手认真地帮她揉了起来。
    女人也就坐在他旁边，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，安静地享受着。
    佳遗的手机来了电话，是他母亲打来的。他让女人暂停了音乐，接听了起来。
    佳遗的电话听筒声音比较大，即便没开免提也可听个大概：他母亲让他周末回去，说有一个姑娘，人不错，家底也殷实，品行也很好，长得也挺俊吧，让他回去看看。他说最近工作忙，实在抽不开身。周一外地有庭要开，周末就得动身，难以赶回。母亲说再忙终身大事也不能搁着！是不是有看好的？如果有，你带回我跟你爸看看。这方面，好歹我们是过来人，比你经验要多一些！以前带回来那个呢？我看就不错，怎么又不处了！佳遗有点不耐烦，说好了，正在跟客户谈事情，回头再说吧。就把电话掐了。
    两女人便叽叽喳喳地玩笑起来：“呦，看不出来帅哥还是单身贵族。你看我们俩怎样？老太太肯定会说不错。”佳遗吐了个烟圈，无力似地说道：“好像胸有点小。”女人嗲嗲地说：“不还正发育嘛，况且，挤挤总会有的。不信你看。”佳遗抬了抬眼皮，一脸疲态地说道：“我信，你先拿个显微镜给我。晚上去我家，我好好找找。”说完，就将头侧了过去。女人娇嗲地骂了句讨厌，便又点起了歌。
    快结束时，佳遗让女人帮他点了一首《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单》，唱了起来。唱着唱着，他的眼睛里又有了一股潮湿了。
       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单
       所有的心碎全与我相伴
       没有你的城市我真的好茫然
       所有的快乐都与我无关
       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单
       思念的痛还在心里纠缠
       没有你的城市我真的好迷乱
       爱与不爱都已经太晚
       ……
    结束的时候，已经十二点多了。佳遗说他最近要跟主任请个假，去一趟兴义。我说都这么久了，也经历了这么多女人，还没忘了她？他反问说你就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忘了那有夫之妇？不也有那么多美女让你选么？我没回答。他又自言自语似地说：“是的，平时，我好像是有点淡忘她了。可在我极度失落的时候，想到的是她；在我极度兴奋的时候，想到的是她；在我悲观绝望，看到自己尸体的时候，想到的还是她；半梦半醒之间，我时常看到她的微笑；有时，若是幸运，她还会在我的唇上留下一连串的香吻，高兴得我第二天舍不得刷牙洗脸；有时噩梦连连，看到恶魔危害人间，我找遍千山万水，也要寻到她，呆在她身旁，保护她不受伤害。她若死了，我则抱着她的尸体，坠落山崖。只求世易时移，沧海变桑田，桑田变沧海，几世几劫之后，我们的尸骨，化成了泥土，能融合在一块。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永世也不分开。有时，伴着莫大的欢乐；有时，伴着极度的悲哀……。这种感觉，是任何一个其他女人都不能带给我的……！”
    说着，他又点了一只烟，继续道：“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！她可也像我想她这般想我？我好想再看看她，好想！哪怕只是看看！”
    “看到了又怎样？你会娶她么？不能娶她的话，你就又回到新一轮的纠结中了。”我不合时宜地说道。
    “又如何能考虑这么多？我的灵魂空空如也，啥都充实不了！金钱，女人，吃喝玩乐！一切的一切！啥都充实不了！空空如也！空空如也！上帝又喝醉了，留下这好一片狼藉的世界！”
    “你倒是不如真把她收作情人，永远的地下的。或许哪一天，相互厌倦了，你也就自然地解脱了。”我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    “人总得这么自私么？”
    “可你又如何做到无私？”
    佳遗便又一言不发。只蔫蔫地躺在那，像条死狗般。

  佳遗第二天请了假，第三天便搭上了赶往兴义的火车。恰巧那段时间我也不怎么忙，又听说兴义风景不错，便也与佳遗同往了。
    似乎还有另外一层因素：我想见识见识郁芳。她该是个什么样的女人？让佳遗如此魂牵梦绕。
    好久没坐火车了，感觉乏味得很。原本想找俩美女一同打牌，却寻了半天没看到入眼的。无聊时光无以打发，我们便各自玩起手机来。
    我又想到了她，于是给她发了消息：“听说兴义不错，我去兴义了。”她回：“嗯，别忘了带点好吃的给我。”我说：“干嘛要带与你？我妈说了，除了媳妇，别在其他女人身上乱花钱。”她说：“世事难料，说不定哪天我就倒了霉运了呢。”我问：“哪天？八十岁？可能连性功能都没了。”她没回答，只发了个锤头敲打头颅的图标。接着，她又问：“你几个人去的？”我说：“两个人，还有一个当事人。”她问：“男的女的？”我说：“女的。”她回了一个“嗯”，便不再说话。
    过了一会儿，她又发了个消息给我：“我喜欢像山一样的汉子。”我说：“我像什么？”她说：“山丘。”我说：“那倒也挺接近啊。”她说：“再假以时日，或许就成了。”我说：“成了又怎样？像山一样的汉子那么多。”她回：“我身边就没有。对了，你的女当事人长得怎样？”我回：“挺好，是我喜欢的类型。年轻靓丽，丰乳肥臀，可不像你。”她说：“那好吧，祝你们能有一个温馨甜蜜的旅程。”我说：“我想应该会的。”她便又不再说话。
    又过了一会儿，我实在忍受不了，便又给她消息道：“她可是在暗示我什么么？居然说为了节省开支，可以只开个双人间。”她回：“你以前不是说喜欢小女人的娇柔么？怎么忽然变口味了？”我说：“人总是会改变的。年轻时喜欢年长的，年长时喜欢年轻的。年轻时不懂享受人生，总以为小女人的娇柔便是最好的。”她回：“你们才认识几天？就开始暗示你。小心染上一身病。”我回：“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风流。更何况备了两盒杜蕾斯。”她回：“审视一下，你连山丘都算不上。一点都不踏实。哪个女人能从你身上找到安全感？”我回：“我倒是想给人安全感，可谁要呢？”双方又是一阵沉默。
    “我们局长说我喜欢你，呵呵，怎么可能？”总算接到她消息了。我回说：“我们主任说我喜欢你，呵呵，怎么可能？”发过去之后，我立马又发了一条：“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，我们不就是两情相悦了么？”她回：“倒好像的确是这个理。”我回：“不过我连山丘都还算不上，你又怎么可能喜欢我？”她回：“你的教育理念倒是挺好，如果我的孩子以后能由你带我也就少了后顾之忧了。”我问：“什么后顾之忧？”她回：“也没什么，婚姻出了问题的女人总会有些神经质的。”接着，她又发了一条：“不过，你私生活太乱了。刚认识的就能上床，不踏实。若让你带，以后我儿媳妇可得遭罪了。”我觉得试探应该到底为止了，虽然内心也仍忐忑，便回道：“其实我是跟佳遗一同来的。”她回：“不仅私生活乱，还一点都不诚实，果然连山丘都算不上。”
    说实话，那时我真是一阵狂喜，她连孩子都愿意让我教育，这不是认可又是什么？然而，内心紧接着又涌出一股不安：她的这种认可又能持续多久？她会因为这种认可而解除现有的婚姻？她一向优柔寡断！而我，又能等多久！
    抬头看看佳遗，他正侧着脸，对着窗外无边的苍茫夜色，眼神中蕴涵着说不尽的哀愁。